怀任何怜悯,他的亲人、臣下恐怕不能也不敢有何表示。
他心不在焉地举起弓。那一箭没有射出,直勾勾坠到地上,弓臂乍然断裂,空弦响震如一条鞭,在他袍上抽出一条鲜红的血痕。他怔怔地看着那条血痕,忽觉胸中一阵空茫。如果他作为一个被废黜的皇帝死了,会有人为他略举哀容吗?
御医来时侍从正围绕着皇帝,脱了半边衣服处理伤势。
李霁叫侍从退下,忍着痛、拧着眉问:“于姑问药丞都拿了什么药?”御医尽数答了。李霁在心里暗自减去太后平日所用,心里大抵有了数,稍稍放下心来。
营中将领闻说他受伤,悉来请安问询。强撑着升席正容应对过了,皇帝木然地站起身来,踱至天子銮驾附近,说:“朕想回宫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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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罚跪以后,玄元殿、锦章殿,哪边都不用阿环再去了,专心养伤。所以她每日都随着于姑去看那个疯女人。
当然,她始终遮着面纱,离那女人远远的。
阿环的膝伤渐渐好了。一开始,她走路还需要忍着痛,所以尽量站着。现在她跑跳也不觉得太痛了,站在于姑后头,偷偷地观察那个疯女人。疯女人的床头堆积了很多物件,大多破破烂烂,即便有一些首饰,上头的宝石也早被宫人偷走,不知变卖去了哪里。
还有几件小孩的衣服。阿环知道这个女人小产过。
她从前是先帝的林美人。
近来太后传召于姑,又变得频繁。那照顾疯女人的年老宫女正要去抓药。阿环说:“我留在这儿看着她吧。”
室中只有她们两个人。阿环大着胆子走上前。林美人躺在病榻上,两只眼睛眯着,像是睡着了。
突然,她两只眼睛瞪亮,开口说话:“灵兮,不要以为你蒙着脸,我就认不出你。”
阿环呼吸一滞,有点害怕她再发疯,却还是强忍惧意应道:“她们说你病了,我来瞧瞧。”
林美人挺平静,问:“你从楚国来吗?”阿环愣住,眼睛一热,强抑住泪意,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角。
她早就隐约猜到自己身世与十五年前叛乱有关,可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来处。
林美人未曾察觉。她好像忘记自己快死了,抓着床头一件发霉的小孩儿兜衣,很兴奋地说:“你有孩子吗?我已经怀上了,齐王一定会更宠爱我的。梁姁想用我勾住齐王,不让他去别的姬妾那里。她不知道,我压根不喝她给的那东西!”
疯女人哈哈大笑。阿环被吓了一跳。那件小小的兜衣上绣的兰芷香草已经磨损,上头一块褐色的污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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