境”。霉斑在坐标点周围生长成鲸鱼轮廓,与当年观测者随手画的箭头连成迁徙路线。
“那帮大家伙上月回来了!”老头突然推开北窗。五百米外的海面上,背鳍划开绸缎般的晨光,六道水痕正朝着水泥墩子方向推进。卢勇的镜头疯狂变焦,取景框边缘却闯入更惊人的画面——某块潮解岩壁上,他半小时前蹭掉的苔藓下,露出用鲑鱼卵粘成的虎鲸简笔画。
老太太拎着蛏子桶斜倚门框:“这画每年春天都得用新鲜鱼卵重描,不然暴雨会冲走。”桶里滑出的蛏子正用斧足在沙地画出歪斜的等深线。
涨潮前最后十分钟,老头从铁柜里拽出本潮位记录册。1997至2021年的数据密密麻麻,却在2016年整页空白。“那年小孙女出生,忘了记数。”他翻到最新页,示意卢勇补上当天的数字。
汉娜抢过钢笔在空白处画起函数曲线,墨迹随远处虎鲸的喷气声起伏。老太太突然往曲线谷底按了个盐渍指印:“这才是真正的潮汐因子。”
四道银灰色背鳍此刻恰好切过观测窗视野,卢勇发现鲸群游动的频次竟与汉娜的笔触同步。老头摸出个塞着软木塞的试管,2016年的海水在玻璃壁留下环状盐晶。“该存今天的样本了。”他舀起勺正在退却的浪,虎鲸的呼吸孔喷雾在试管口结成转瞬即逝的彩虹。
末班公交驶离黑石礁时,汉娜握着那瓶1998年的封印啤酒。暗绿色玻璃上,藤壶的石灰质外壳正簌簌剥落,露出底下二十五年陈的浪纹身。
老头留在潮间带的啤酒瓶阵,此刻开始随夜潮摇晃。
2016年的空白天际线倒映在某个瓶身,星光被波纹扭曲成婴儿的掌纹。而汉娜画的函数曲线正在被夜行动物踩碎,沙蚕们用黏液重新编织出更接近真相的拓扑图。
当第一滴夜雨打湿观测站的空白记录册,东北方向三百海里外,那群虎鲸刚刚跃出月光海面。
它们背鳍切割出的浪痕,与1987年牡蛎壳上的星图,在潮汐力作用下正缓慢重合。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