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庆末年兵戈交战的西华门前。
后来事是后来事,青史人未见青史。
付书玉站在长庆廿四年五月初三的夜里,西华门的侧巷中,与燕故一对峙。
燕故一道:“真是有趣,陈州之时,你也为蔺知方求过一回情。”
“他可怜。”付书玉想起那一道跪在雨中的身影,“他在雨中跪了一日一夜,我心有不忍,替他撑了片刻伞。他该是很累很冷了,脸白得像纸。我问他为什么,他说为官不廉不正,是万民之祸。他要为蔺氏洗冤,要去求功名,要为万民洗冤。”
“凭他?”燕故一冷哼,“螳臂当车,愚不可及。”
付书玉不认同:“大人,蔺知方虽与你同等遭遇,受尽冤枉迫害,却仍有一片赤子之心。”
燕故一听出些别的,有些不可置信地问:“你在骂我?”
付书玉摇头道:“大人你为陈州遭祸的百姓请命,为蔺氏全族洗冤,事事都为民生福祉所求。若有谁敢说大人不善不慈,书玉绝对要骂那人有眼无珠。”
“蔺知方的赤子之心,是冤罪加身之后,他不困守过往,不自卑自悯,不对所见不公视而不见。哪怕他之言之行实在微不足道,哪怕他所求的公正或许太过苛刻,甚至于如今的世道永不可能实现。可正由于有他这样的人,行我们不敢行之事,求我们不敢求之事,在这世道下夹缝求生的所有不幸不公,才有拨云见日的一天。”
“盘古之斧定乾坤,清则清,浊为浊。今不见盘古,但见世人蝼蚁之功。”
燕故一重复着蝼蚁之功四字,“你是来劝降?”
“我知道定栾王的选择并非就是大人的选择。”付书玉道,“可倘若今夜后诸侯不复,权柄尽归于皇庭,大人又该何去何从?”
“你来问我何去何从?”燕故一忽而被激起满腔愤恨,“说他薛氏满门无辜,当年我燕氏难道就是罪有应得吗?慷他人之慨博一句美名,收拢人心,科举已然为她分占无数朝野势力,世家也要在她的手段下不战而败。这些都不干我的事,却要我燕氏做这场买卖的陪葬。”
燕故一斩钉截铁道:“我不降,我绝不对此等人俯首称臣。”
“大人,从前我们说门楣之祸,世道迂腐不容,你便将所有牵拖负累全都抛开。”付书玉来时匆忙,发髻被风刮得蓬乱,鬓间挽翠摇摇欲坠,“大人觉得你抛开了,然而你一直被困住其中。”